观众在观赏东一美术馆展出的波提切利的《三博士朝圣》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从波提切利到梵高，波提切利和文艺复兴，西方人物画400年，遇见高迪，含有毕加索、马蒂斯等六位大师作品的现代主义漫步……
如同逐步复苏的国内消费市场，因疫情而积压延后的西方美术展今年接踵密集来沪，着实让沪上艺术爱好者大快朵颐，让心仪艺术美又怯步者萌发冲动：如何让自己的眼睛能欣赏西方艺术。与中国唐宋时代人们熟读唐诗宋词，凡读书人皆能吟唱几阙一样，生活在15至17世纪的佛罗伦萨人对绘画、雕塑耳濡目染，随口就能告诉你画中典故与美在何处。然而对于当代开放中国下处于快节奏的国人，如何步入欧洲美术殿堂，充分领略其审美价值，则是一个日积月累的大美育工程。展会中心、艺术讲解者、专业研究者、观众，如何合力构建这场美育接力？借由上海博物馆和东一美术馆同期展出的与波提切利关联的展览，这个“五一”小长假，记者在各类机构做了部分体验。
4月27日，东一美术馆执行馆长谢定伟（左）和乌菲齐美术馆策展人达妮埃拉·帕伦蒂女士（右）在《波提切利和文艺复兴》开幕式上演讲
2小时付费讲解：还能从波提切利知道多少？
4月29日，是小长假的第一天，也是东一美术馆“波提切利与文艺复兴”展的第二天。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公共教育部的王军在此有两场讲解，已看过展的记者跟随了上午十点的一场。“咱们上海提前两年就把票给卖了，好让听众有个长长的期待，确实也是值得的。”此展是东一美术馆与乌菲齐美术馆五年十展合作的第二个重头展，而第一个重头展——乌菲齐大师自画像恰巧在两天前（4月27日）北上移师国家博物馆，带着京腔的王军顺势做了友善的暖场。
上博的《从波提切利到梵高》展被誉为“现象级”大展
之前，1月17日开始的上海博物馆英国国家美术馆珍藏展《从波提切利到梵高》，开票即吸引了20余万购票者，有此西方美术史400年真迹的“先行”，东一美术馆的专题展的两度推迟开幕更是让人期待。
“至今为止，这是波提切利来中国展览中作品最多的一次，10幅真迹加独家授权的高清复制名画《春》《维纳斯》。”王军开篇即定性。“我们不仅来感受波提切利对自己所在时代的超越，更是走进大家熟悉的文艺复兴时代。”王军带的团，大多是一些忠粉，其中有一家三口，小孩才5、6岁样子，其余各种年龄中高中生居多，不少人曾跟过上一轮乌菲齐大师自画像的讲解。
讲解并没有按照画作的展览顺序展开，而是遵循了自己整理的逻辑。按王军的说法，“导览和讲解，并非简单的信息输出，而是对展品的再一次策展。”
美第奇家族的艺术赞助人的肖像画和雕塑：老科西莫、豪华者洛伦佐、科西莫一世
他先从文艺复兴时期佛罗伦萨美第奇家族的三位艺术赞助人讲起，站在他们的肖像画和雕塑前，观众认识了这个欧洲金融望族中的三位文化思想领袖：“国父”老科西莫、资助波提切利的豪华者洛伦佐、科西莫一世即托斯卡纳大公。老科西莫一生资助雕像、绘画、建图书馆等艺术投入约合今天的5亿美元；豪华者洛伦佐资助雕塑家兼画家韦罗基奥，于1471年在圣母鲜花大教堂42米直径的圆形拱顶上稳妥放下了2吨重的圆球，艺术与几何的完美创举也震撼了在韦罗基奥工作坊里学习的达·芬奇，那年他20岁。 “那是需要对力学、工程学、几何学知识进行复合把握的。”王军随口交织着诸多知识点，但最强调科学在文艺复兴时代的重要作用。
“文艺复兴就是人和世界的发现。思想和艺术同样重要。美第奇家族不仅赞助艺术家，也赞助着推动这个时代发展的思想家。”王军将队伍带到了美第奇家族的两位家庭教师——哲学家菲奇诺和人文学者和翻译家波利齐亚诺的肖像画前，豪华者洛伦佐开始的子嗣都蒙受了他们的教诲。在剖析了思想艺术沃土的动力源后，团队来到了波提切利的老师老利皮的四联画前，此后波提切利才隆重“出场”。王军重点讲述了1474-1475年间绘成的《三博士朝圣》，并比较了1495-1500年完成的同名画，接着是导赏复制画《春》《维纳斯的诞生》，随之来到《女神帕拉斯·雅典娜与半人马》，最后回到展馆的第二张肖像画《西蒙内塔·韦斯普奇》，以“艺术家能画出这样绝美的女子，心中一定是充满着爱”作为收官解说。
波提切利的肖像画《西蒙内塔·韦斯普奇》
记者注意到这条主线下，讲解有三个特点。
首先他善于勾连艺术史上人物关系的已知和未知，前后传承。比如在圣母的人性化处理上，他会提及波提切利受到乔托等艺术前贤长达200年绘画技巧探索的福泽，也会提示波提切利如何影响稍后的拉斐尔的“邻家姐妹”圣母形象等。
其次，善于作中外对比。在提到《春》的场景构思是受人文学者波利齐亚诺诗歌启发时，王军比较了苏东坡所言的诗画同源；在讲解青年男子肖像画时，他会引用东晋顾恺之对眼睛传神的论述“四体妍媸，本无关妙处，传神写照，正在阿堵（眼睛）中”。
第三，善于通俗化表达。美第奇家族是复兴新柏拉图主义的忠实实践者，家庭教师菲奇诺亦是“新柏拉图主义”哲学家。对于这个公元3-5世纪左右提出来的主张，王军既有概念讲解，更以波提切利对当时的心中女神西蒙内塔的爱慕之情是“柏拉图式爱情”作为形象比喻，让听者可触可感。
王军在《三博士朝圣》前讲解 李念摄
记者事后仔细梳理了一番，120分钟内，王军引用了八种中外艺术史观点，涉及了五六个收藏博物馆。如果说熟读中外艺术史是这类第三方机构讲解者的必修课，那么“大量观摩原馆原画”是王军认为自己受欢迎的根源之一。与美术学院的有绘画训练的科班出身的讲解者相比，善于从观画者角度切入，“先讲细节，再看整体”，活用接受美学，是王军的另一竞争力。
第三方讲解：听众有需求我有个性化供给
事实上，很多来东一美术馆的观众都会主动花30元，购买 “和贾布看展”中英文音频导览，导览会对80%以上的画作做讲解，按作品、作者、艺术史和时代背景展开，通常在3分钟上下，音频稿内还附有文字和关联的画作，且可以永久回听，同时现场还会免费领取她绘制的人物关系表等。语音导览是由艺术博主、特展专家贾布发起，和东一美术馆独家合作的知识服务。曾是媒体文艺部主任的她善于将海量、复杂的知识浓缩凝练成准确、好懂、有趣的讲解，并通过富有磁性的声音、贴切的比喻、略带幽默的语调为你“扫盲”或导览，让你记住粗线条的核心要义。记者观展每次必买，这次导览，贾布还新推出儿童版，很受望子成龙的家长们的欢迎。
如果说“和贾布看展”是为你定了经度和维度；而现场讲解则是能在坐标点旋转360度，进入时空隧道的中部。
“和贾布看展”音频导览封面
像贾布、王军这样的第三方机构讲解近年来越来越多，东一美术馆也并不排斥，只需要报备，听讲者带着耳机等设备，秩序自律即可。
王军告诉记者，2014年生活在英国，因出国游客的需求，他尝试讲解了大英博物馆、英国国家美术馆等9家馆的展品并获得好评，此后几年又去美国大都会博物馆、华盛顿国家美术馆，去巴黎卢浮宫、奥赛博物馆、蓬皮杜艺术中心等驻馆讲解，系统涉猎了古典艺术、现代艺术的代表性馆藏。回国后参与国内多场重大艺术导览并于2019年进入中央美术学院，成为一名体制内的美育工作者。2020年与搜狐合作《看展》节目，又斩获一批国内新拥趸。同期，协助创立亲子教育机构 “花生塾”，并与上海一些教育机构合作，更好服务上海本地看展群体。
无独有偶，记者跟学了近三年的“博物馆有得聊”的看展讲师也有颇为类似的背景。三位发起人都有海外大公司工作经历，因为喜爱西方艺术，补修了西方艺术史课程，在实现财务自由后，辞职变成专业看展讲师。娴熟外语和多次现场走访是他们的优势，由于三年内出国艺术游中断，便开发了线上的“海外博物馆”系列两季二十集讲解，拥有了自己更多的固定受众。不久前，发起人之一廖钒带团在沪讲解了上海博物馆的“从波提切利到梵高”等三个展览，不久又开发了同主题线上课程，记者也购买听讲，在18世纪法国艺术板块，廖钒特地增加了更为丰富的内容，为英国国家美术馆收藏和展出的不足做了有效的补充。
如事先听懂她的辅助讲座，现场再结合上博提供的语音导览，理解自然会更为全面和轻松。
“博物馆有得聊”3月即推出配合上博展的线上讲解
这些讲者虽不是具备童子功的科班专业研究者，但博采众家之长、善于共情、共振，苦心锤炼后的他们显然已获得了公信力。王军告诉记者他正在指导中央美院的各专业组成的学生导览团，“我希望将他们打造成中文讲解的天团。”廖钒感慨，京沪两地收费讲解市场的逐步成熟，是人们从物质需求转向知识服务的定制需求的体现。“虽然这一业存在竞争，但这是宽泛的，因为只有百花齐放才有利于整体生态链的良性发展。”
艺术主题影像导览：西方专家群为你打开的视角
如果说，“波提切利热”再度推进着京沪两地第三方机构付费讲解市场的涌动与优化，那么作为公立博物馆，这次上海博物馆推出的主题艺术影像导赏活动，无论形式和质量，无疑是大美育闭环的提升。
在这个小长假，记者得空集中观赏了该馆引进的五部艺术主题片，除了《拉斐尔：年轻的画圣》较为熟悉外，《丁托列托：威尼斯的反叛者》《卡拉瓦乔：灵与血》《威尼斯：无限前卫》均极大开拓了视野。5月7日晚上，是“从波提切利到梵高”展最后一天，上博顺势举行了从零点到午夜十二点的“今夜无眠：上博十二时辰艺术嘉年华”，记者前往学术报告厅观赏《波提切利与佛罗伦萨、美第奇家族》一片，现场接近满座。
文汇报5月8日头版报道截屏：98天42万人次观众
93分钟的主题片，在六七个小标题下由一组艺术史家、波提切利研究者、佛罗伦萨城市史专家、文艺复兴史专家展开了专业的评析解说，并出现了更有助于理解的默片演员。
比如：片中提到罗马教皇西克斯图斯四世纵容美第奇家族的政敌帕齐家族谋杀豪华者洛伦佐兄弟俩，弟弟朱利亚诺死于乱刀。豪华者洛伦佐最后和教皇达成妥协，“他献出了四位佛罗伦萨城最优秀的画家前往罗马，为西斯廷礼拜堂绘制壁画《基督的诱惑》，他们是波提切利、吉兰达约、西诺莱利、佩鲁吉诺”，这个细节既让人了解了统治者性格，也让人理解解了艺术也会被转化为政治斗争的工具。
《波提切利，佛罗伦萨和美第奇家族》多次循环放映，是最受欢迎的主题影像片
主题片也仔细讲述了1492年豪华者洛伦佐去世后，天主教修士萨伏那罗拉成为统治者，1497年的那场“虚荣之篝火”影响了波提切利的画风，使之不再追求创新和绝美，而是内敛地传播基督教义。
同样，对于波提切利这样名动一时的文艺复兴早期的精神领袖最终为何在1510年去世时会贫困交接并此后长久被人遗忘，片中的专家表示了极大的困惑。主题片还涉及波提切利如何时时创新设计新颖构图、塑造朦胧而又绝美的雌雄同体的女性身体之美，为何坚持蛋彩画而很少用油画，金色对于画作的意义等知识点。
最吸引人的是，片子都采纳了4K超高清，画作的细节尤为逼真。无疑，让艺术爱好者有了专业的体悟。
4月30日，上博文创中心员工为主题影像片《卡拉乔瓦》做导赏。李念摄
从上海博物馆微信公号上得知，除了常规的学术讲座、学术研讨外，为了配合展览，上博首次从海外引进13部超高清主题艺术影像作品，每场60元。记者前往观赏的五场，均有文化创意中心员工先进行导赏，简要梳理传主成就及其在本次展览中作品。最受欢迎的两部片子是《波提切利，佛罗伦萨与美第奇家族》《拉斐尔：年轻画圣》。从1月17日与展览同步开始循环播映，片源也是逐步增加，有些则有播放期限。
在记者看来，这不亚于6月份举办的国际电影节开展前的一次小型的优质“艺术电影节”，现场一位女听众就激动地说自己看了12部，查询究竟错漏了哪一部。记者在4月29日下午的丁托列托现场看到实际观展人数约为50余人，而接下来的拉斐尔一场则接近满座200人。可见，对于这样优质的艺术主题片，还需要进一步推广。
借着波提切利来沪东风，各种艺术类讲解也百花盛开。上海图书馆东馆曾陆续开设了几场专业公益讲解，在B站上也多了不少短小的专业画作的讲解视频，而东一美术馆公共教育部计划在6月3日开始推出系列讲座，第一讲主题为《美的概念：波提切利人像风格的塑造》，由上海大学美术学院教授郭亮、北京画院副研究员周蓉联袂合作，或许这对理解波提切利及其画风又将提升一大步。
东一美术馆于6月推出的讲座海报
随着各种优质的西方艺术展览落地中国特大城市，从展馆方自推的导览和讲座，到云集在各展览的第三方机构收费讲解，西方艺术在中国的美育需求正日益扩大，机构规模不同、讲解风格不同、受众需求不同，呈“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声色。从日前记者走访和体验的各类感受而言，这类起点不同的第三方讲解，无疑也满足了上海这样的国际大都市中民众对美好生活的需求，也是打开文化消费市场的又一端口，对其他博物馆的会展也有极大启发。
“现代主义漫步”新闻发布会上公布了丰富的美育活动
6月22日起，由尤伦斯当代艺术馆（UCCA）主办的 “现代主义漫步：柏林国立博古睿美术馆馆藏展”将在沪京两地接力展出。此次展览正值柏林国立博古睿美术馆闭馆装修三年期，海外巡回展展品均为镇馆之宝，展览从大阪、东京来到上海和北京，该馆以收藏毕加索、马蒂斯作品而闻名，这将是国内西方艺术爱好者的又一大饕餮盛宴。除了馆方设计的丰富的美育主题外，也是各大第三方机构讲解团施展之际，如同波提切利的《春》所描绘的万物复苏的蓬勃，中国的西方艺术大美育也将继续沐浴着“润物细无声”的文明互鉴。
作者：李念（文汇报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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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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